第24章

    阳春三月，因为暖冬。

    长这么大我只坐过一次船，大学的时候去武汉玩儿，坐了轮渡到江汉路步行街，很短的距离，可是还是很高兴，因为满面都是江风吹来，听着耳边呜呜呜的船鸣，很高兴。

    没想到再一次坐船是在这异世，益州原来这么远，原来要坐船，原来坐手摇船是这么难受。

    “哇！”

    “小姐，再吃颗酸梅吧！您这都吐了第三回了！”小玉轻轻拍着我的背。

    我摇头，肠子都要吐抽筋了，什么也吃不下，怪不得左沉之死活都不让我去，很有可能是他早就预见了这种场面。

    “左沉之，我帮你去益州找我爹谈！”那日回到左府，我这样告诉他。

    “灵儿，沉之知道你聪颖，可是沉之不希望你插手，相信我，我可以做好！没有你的帮助，我也可以做好！”

    香炉里不知道燃的什么烟，袅袅的，第一次，我看不清左沉之的面容，第一次，我在他黝黑的瞳仁里看到一丝恐惧，很隐约。

    很多年后我都在想，如果当初看懂了，该有多好。

    “小姐，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，少说还有十天半月才到益州呢，以前您来的时候也没见过晕船啊，这是怎么了？”小玉扶着我回船仓休息，一脸发愁。

    那是，以前那是钟灵儿，现在这是白眉，能一样吗？“可能太久没坐，坐坐就习惯了！”真的坐坐就习惯才好。

    “呦，白兄也在！咱们真是太有缘了！”

    我愣了，刚刚又一阵的翻江倒海都压了下去，没这么邪门吧。

    可惜，“呵呵，你还真是阴魂不散！”我看着船仓外一脸坏笑的楚笑天，实在是想不出更好的词来形容他。

    “白兄说话总是这么伤人心！”楚笑天说的委屈，黑色的衫子迎风猎猎作响，很有些英气。

    “你是追债追来的？”我想不出更好的理由。

    “这话说的，我是那么没品性的人吗？”

    “是啊！”我答得干脆，的确不怎么样。

    “你这是要去哪儿？”楚笑天笑笑，混不在意。

    “楚兄这是要去哪儿？”我不答反问，不能告诉他，万一他要是真有心跟踪我怎么办？可是想想也不对，他怎么这么闲，做什么非要跟踪我，除非……

    “益州，有点事情要办！”楚笑天答的坦然，倒叫我有点不好意思了，“是吗，我也去益州！”。

    “我早就知道！看着你问的船家！所以才上的这船！”楚笑天笑得一副小人得志，我心里那叫一个气愤，果然是故意跟来的，转过头再也不理他。

    一直到吃晚饭的时候我都没再出去，一来是身体的确不适，二来是不想看到楚笑天，只是老这么坐着总归憋闷，舱口的江风又阵阵扑来，实在熬不住，慢慢走到甲板上。

    明月当空，今日是十五，月亮格外圆润，只是说不上为什么，有些清冷，月华般清冷。

    楚笑天一拢黑袍子坐在甲板上，背对着我，我心说正好，赶紧悄悄的向另一头溜走，只是才抬脚，“噔噔”的筝声想起，我一愣，原来他也会弹筝。

    筝声起初很是轻缓，似少年刚刚成长，天真浪漫，无忧无愁，仿佛是朗朗晴空下，朵朵白云缓缓飘过，仿佛是青青小山上，清澈溪流静静流趟，筝声渐急，少年踌躇满志，英气逼人，如雏鹰第一次展翅翱翔，如幼豹第一次独自捕猎，意气风发，无所畏惧，筝声越来越快，顷刻间万马奔腾，千兵齐发，气势如虹！火光漫天，嘶喊声一片！少年手持大戟飞驰于乱战中，如神祗般战无不胜！暗黑的战袍迎风作响，天地间只余他一人睥睨一切！渐渐的，筝声却趋缓，仿佛飞流直下的瀑布最终归于平静的大海，仿佛天地间肆意翱翔的雄鹰最终趋于暮年，少年坐在至高无上的地位，拥有一切，却也失去一切！

    “噔！”筝声嘎然而止。

    “千古霸业终是空。”我喃喃自语，浑不知弹筝的人已然起身。

    楚笑天定定的看我，琥珀色的眸子闪着别样的光彩，玄黑的袍子被风鼓的老大，清冷的月光满满的罩在他身上，又那么一瞬，我觉得他是一个帝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