蜻蜓式的午睡

    静夜，是我文思驰骋，文字飘飞的快乐时节，我的文字大多形成于此刻。按照惯例，今夜依旧敲击键盘，书写着我的篇章，偶尔与刚刚认识的文友聊天几句，直到很晚，这位朋友还在，我问他，很晚了还不休息？他说在上班。我惊讶，夜里上班做什么呢？他说货运。货运？每当有人说到这个词或者看到关于货运的字样，我的第一反应就是好辛苦，所以我情不自禁地说，辛苦了！他嘿嘿一笑说，不辛苦，习惯了！这才是个刚刚走上工作岗位的小伙子，能坦然接受这份工作，让我意外，更让我敬佩。

    下线后，心绪难以平静，想到那个朋友的艰辛与未来的发展，想到大学毕业后那些东游西走为了谋生的人们想着想着，曾经目睹并深深烙印在心里的一个场景重又浮现于脑际。

    初夏，本应该是温柔的，然而天气异常，火辣辣的太阳竟超过以往的三伏，把柏油路面晒得发软，脚底发烫。我要去铁北，不得不打着一把遮阳伞走上马路，等着出租车来。由于刚刚过午，马路上没什么人，只有车从路上跑过，掀起股股热浪裹挟着灰尘弥散开去路边的居民楼十分安静，人们一定都在吹着风扇，或是开着空调，午睡、休息。

    当我来到铁北，从出租车里下来，发现这里不远处的水泥厂，粉尘夹杂着浓烟弥漫在上空，所有的一切都变成灰突突的颜色，我掩着口鼻向前走去。

    在路旁，看到一辆加长拖挂停在那里，车上已经装了很多水泥袋子，靠马路拐角的一座楼房墙边，还堆着小山一样的水泥袋等着装上车去。可是，我并没见到有人在。当我走过墙角的时候，在高墙下的阴影里，几个灰色的搬运工，有的靠着水泥袋子，有的干脆躺到地上睡着了。看他们和水泥一样颜色的衣服被汗水湿透了大片，敞开着衣襟处露出黝黑的皮肤，大多人脸上都用衣服或者毛巾盖住，所以看不到他们的脸，但我想像得出，一定是和身上被晒得黝黑的肤色一样，或者黑的更加浓重，再加上那些水泥粉的“修饰”

    他们的疲惫显而易见，因此就这样抓紧空隙补充睡眠，恢复体力。看着那些沉重的水泥袋子，想到他们扛在肩上后，艰难的步履；想到他们放在车上时，粉尘四扬来来往往，无止无休，他们有多少体力呀？这沉重，这呛人，这炎热的天我真不敢想象这需要多少毅力和坚持！而他们却只有这短暂的休息，因为还有一座座山等待着他们去扛！

    我轻轻走过他们身边，看着他们睡着的姿势，心里酸酸的，忽然想起了那些蜻蜓的午睡。

    在夏日炎炎风平浪静的日子里，经常看到在院子里竹竿上，花草的叶尖上，房子的屋檐上，有蜻蜓在午睡。如果你仔细观察，就会发现，虽然那些蜻蜓的头微微的垂着，似乎睡的很香很甜，但是它们薄纱般晶莹剔透的翅膀却始终终警惕的张开着，保持着平衡，也许正在梦中飞舞，或者随时准备结束这短暂的午睡，只要稍有风吹草动，马上抬起微垂的头，以最快的速度煽动翅膀继续它之前的漂泊与旅行——

    我知道，这些搬运工在短暂的午睡之后，要赶快装完这些水泥，把小山扛到车上去，然后抹一把脸上的汗水，抖一抖衣服上的灰尘，迈开沉重的步履前行，继续为着生存而奋斗，去开辟一片属于他们的天地。

    也许在一个工地边上，也许在某一个城市角落，也许在一个人多嘈杂的场所，总有那么一群与街上的行人截然不同，格格不入的人们，他们的衣服暗淡灰色，他们的鞋子没有色泽，或站，或坐，但是眼睛却紧盯着走上前来的每一个衣着光鲜的人，期待着他们能够走向自己。还有的人在原地踱步，感觉像热锅上的蚂蚁如果有人来找他们，骤然间会把那个人围个水泄不通。无论多重的活儿，都会欢呼雀跃般的呼啦啦跟随而去。他们似乎忘记了那些事情需要自己超负荷的承受，需要付出常人难以想象的辛苦，需要流淌不可预知的汗水——

    搬运工在繁重劳动之后，在酷暑里短暂的午睡，是严重透支体力的需求。这午睡是夏日里蜻蜓式的午睡，是卑微且忧伤的午睡，是令人心碎的午睡

    此时，我把蜻蜓式的午睡形成文字的时候，再次想起那位加夜班的朋友。虽然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做着同样的工作，虽然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也会那样找个地方做短暂的休息，但是我知道整夜的工作，一定使人疲惫不堪。他说过，有时候想到自己日复一日的奔走，不知何时能休，不免难过，会没来由的出现孤独的感觉，而且会感到孤寂无助，会感到卑微，绝望有时太疲惫，经常趴到一个地方睡着了。如果就这样睡着了也好，然而，时不时一个电话铃声，一个敲门声，一个叫喊声，甚至一阵脚步声也会惊醒必须快速起身，因为那是我的工作。然后，一个人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仍然期盼着新的黎明——

    在一夜疲惫的劳作之后，太阳渐渐的升上来，而他也将结束他的工作，回到自己的房间，拿出那支心爱的笔，记录一些故事，在他的文字里，闪烁着深刻与智慧的光芒，虽然时而黯淡，虽然已精疲力竭，但他还是坚持在阳光下写出那黑夜的故事——